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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7月29日

风轮菜

◎杜明权

我的小棚居附近凸起若小山包样的圆包嘴,地方不大,却是很多植物种类聚会的乐土,也是我闲暇时徜徉的乐园。

暖风醉人的时候,可以提一壶茶水,搬上小木凳,登上圆包嘴,坐在草木中间,鸟瞰四周,倾听阳光、月光、草木、鸟儿以及微风温软的对话,这惬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五月到来,圆包嘴四周的陡坡上,一丛丛茅莓含着绿豆大小的花骨朵儿,它们离怒放时间尚早,只是在慢慢地准备着,日积月累,蓄势待发。立夏之后,紫花地丁、点地梅、酢浆草诸类草本植物,已结出了小籽粒,进入成熟的果期,为繁衍下一代做好充分准备,“儿多母受累”——其容颜逐渐黄残、丽影难再。此间时光,风轮菜开始阔步进入花期,轰轰烈烈地展示自己青春扑面的姿容。很多种类的野草,当其幼苗萌发的时候,总是默默无闻,然而,只要当它们开出了自己的花朵,展现出它们独有的特色与风貌,就能让人一下子辨认了出来,一见它们青春十足的风采,瞬间令人眼前一亮。徒步于野外,它们展现的美丽,不得不让人多看它们几眼。植物有植物的语言,它们的语言就是花朵,植物的花朵不同,其语言也就不同,它们以不同的花朵盛开般的语言,向清风明月倾诉,向世界大声说话,只是我们人类逐渐远离大自然,我们的耳朵退化得越来越木讷,再也听不见植物们美妙动听的话语,我们在大自然面前,很多时候变成了“睁眼瞎”——也许,我们只是在装聋作哑,也许,我们只是在表演掩耳盗铃般的“喜剧”。

圆包嘴生长着众多的风轮菜。风轮菜与三花四棱草长得极为相似,不仔细观察辨认,只是瞟眼一瞧,让人以为是同一种植物,两者全株都被细毛包裹着,植株的高矮一致,十至四五十厘米的样子。它们对生长的环境要求都不高,路边、林下、山坡、田野,就是像圆包嘴这样的贫瘠之地,它们也能蓬勃地生长。它们的叶对生,大小一致,长两厘米,宽一厘米余,椭圆形,叶脉纹路清晰,如青筋突兀,叶缘微波起伏。而稍加辨认,两者区别还是较为明显的。三花四棱草的叶子正反两面均为水绿色,风轮菜叶片的正面为绿色,颜色稍微深一点,有的叶片背面泛紫,像紫苏叶片的颜色。两者茎干均为四棱形,粗细一致,为紫色或浅紫色,但风轮菜的茎干柔弱一些,仿佛藤蔓,只有它步入老年时光,才因茎干逐渐枯萎而变得坚硬挺直。

植物只要花朵一开放,这时段,就会暴露出它们各自的身份。春夏之际,众多野草陆续开花,这是结交草木为友的最佳时期。三花四棱草开花早,粉蝴蝶花形,五月初就已经结下了比芝麻还小的籽粒。立夏前后,风轮菜才举起自己的花朵,像高举着自己的国旗,向世界庄严宣告它独立永恒的存在。

植物也会模仿和学习它类植物的优点,为自己所用,从而改造与优化自己。风轮菜的花朵与夏枯草的花朵类似,穗状花序,细碎众多的花儿若米粒大,为紫、紫红、紫蓝的花瓣,星星点点,闪闪烁烁,晃眼看去,误以为风轮菜就是夏枯草。若要分辨清楚,须得俯近两者,仔细分辨:它们的高度不同,茎叶的色泽不同,茎干的柔韧性不同。风轮菜绒毛明显,夏枯草花期较早,风轮菜花色略淡,众多毛茸茸的花托绿中泛紫。立夏以后,夏枯草开始步入成熟期,而风轮菜正青春蓬勃地长叶开花。更有不同的是,夏枯草一般在每根茎干尖头,举起一串花穗,只独独一枚,而风轮菜茎干的顶端不仅聚合了一串花穗,而且在对生的叶柄根部可以各生出一枝短花柄,再举起一串花穗,每一枝茎干,可以举着许多枚花穗,瞧去,像孩童一路奔跑着玩耍时,手里高举着的一枝挂满了“风轮”的小风车,风轮随风呼呼转动。也许,风轮菜的如此情态,可能就藏着古人为之命名的秘密。我私下里不妨可以这样推断与认为:给风轮菜取名的时间段,可以认定在商末周初姜子牙发明“风轮”以后,人们才给这种植物取名为“风轮菜”的,至于姜子牙时代以前,风轮菜叫做其它什么名号,我难以猜测。古人给植物命名的时候,童心不改,也总是满含着想象力与智慧。

古人给风轮菜取名之时,为什么不取为“风轮草”呢?明明是一种野草,而偏偏要取用“蔬菜”一词的“菜”字,似乎想把它归并到“蔬菜类”农作物,而在我看来,“风轮菜”与“蔬菜”远离十万八千里。

而总有一些地方的人,把风轮菜偏偏要呼为“风轮草”。但风轮菜与风轮草还是有一定的区别的。虽然这两种野草都有“风轮”的形态,但“风轮菜”与“风轮草”的长相其实并不相同,各地的叫法的确有点儿随意,野草而已,不愿意耐着性子去细心区分。风轮菜为多年生草本植物,唇形科风轮菜属,遍生于淮河流域及其以南广大区域,还被人们称为蜂窝草、节节草、苦地胆、熊胆草、九层塔、落地梅花、九塔草等,各地区的人们对其称呼不同,大概多依其外貌形体特征而称呼的,所站的视角不同,自然所取的名字也就不尽相同。风轮菜新鲜的嫩叶具有香辛味,闻一闻,有一股中药的芳香,古时中国人常用来作为烹调的材料,其香味特殊,具有烹饪食用价值,这或许人们取名时把它归结为“菜蔬”一类的依据吧。

其实,我不必这样繁琐地去推测关于风轮菜的名字的由来,因为这对探究认识风轮菜本身的意义并不太大,风轮菜就是风轮菜,它完全独立于我的意识之外。

万物都有它的实用价值,平凡的风轮菜也不例外。风轮菜全身可以入药,具有疏风清热、解毒消肿、止血等功效。植物的高贵之处难以说尽,圆包嘴周围,我脚下任意一处,随便一株不起眼的野草,它们默不作声,大隐于野,其实都是治病救人的圣手。平常人家,对风轮菜也有普通的日常用法:茎端及花穗,具有收敛和杀菌作用,古时的人们常用于漱口及油性皮肤的蒸脸洗脸护肤,可收敛皮肤和抗菌,减缓皮肤衰老;亦可用于泡茶,其香四溢,可纾解消化不良,排解胃肠胀气,提振食欲,亦可舒缓咽喉肿痛之疾。现今,这方面的工业替代产品多如牛毛,很少有人直接采挖风轮菜用于身体保健了,这对野生的风轮菜来说,或许是喜逢了捡漏般的一大幸事。植物们从各个方面保护着我们,而我们有时的表现却正好相反,对它们则毫无顾忌,随意摧残,是不是显得有些冷漠呢。

坐在草木中央,四周

如月光如浮尘无声

我的目光

越过摇曳的草尖

涌向地平线外

我的心

像风、像飞蛾

奔向那若隐若现的

万物的火焰

从圆包嘴风轮菜的草尖,抬眼望出去,田野小麦黄熟,群山的碧绿泛滥,起伏的峰峦以外,浩瀚的宇宙,怀揣秘密,怀揣着打开万物之门的钥匙,但它秘不示人。万物与时空,交给我们的信息极其有限。万物隐秘至深,不会主动地显露于外。即使显露到了我的眼前,我也无能看见。一切都要靠我们主动而辛勤地去探寻与发现。每每获得万物的点滴隐秘,掌握其深刻密码,人类就获取了照耀前路的一丝光明、一根火把。人类是孤独的远行者,走在宇宙暗黑的甬道里。上苍把宇宙秘密藏入万物心中,就是植株矮小、花茎叶不惹眼的风轮菜,肯定也怀揣着许多鲜为人知的宇宙大秘密,那撬动银河系的杠杆,也许就藏在我们眼前这些平常万物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