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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9月05日

那时,我们在兵站走过

◎胡庆和

想和她说几句家乡话

小向长得英俊,个子不高,活泼好动,打得一手好乒乓球,我也爱和他打交道。他父亲是区里一名干部,在农村属于家庭条件好的。正因为条件好,他就有了依靠,在农村常惹是生非;初中一毕业,父亲一横心,便让他参军,一方面磨磨他的性子,另一方面看看能否找到出路。兵站领导见他机灵活泼,便安排他当招待员,也就是客房服务员,主要工作是为零星住站人员端茶送水、扫地抹桌、铺床叠被。我虽是文书,还兼服务员之责,负责管理首长房——那是兵站唯一一幢呈“凹”字形的别墅。工作相近,职责相同,又有共同的价值取向,我们走得很近。他乒乓球打得极好,打遍兵站无敌手,连大站机关的军官也要专程来和他切磋球艺;我也常找他讨教。

这次他犯了错,似乎把头也低下半截,腰也直不起来,说话声音也小了。我总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写那张纸条?是青春期荷尔蒙作祟?当兵的人也有爱也有情,追求爱情无可厚非,但他追的地点不合适——军队纪律规定,决不允许战士在部队驻地或附近谈恋爱。尽管他错了,我却的确不赞成领导说他“流氓”。我总想找个机会安慰他。

机会来了,是在春节期间。

没有住站人员,跑川藏线的汽车部队早已收队,回到成都平原的“老窝”冬眠。兵站的冬天很冷清。站里决定,大年三十会餐后,兵站食堂停火,把食物分到个人,自煮自吃。分的东西有饺子、大米、罐头、花生、瓜子、糖果、香肠、腊肉,每人还有一瓶江津白酒。

大年初一,我走进接待室,对独居于此的小向说:“走,去我那儿过年,喝酒吹牛。”我一人住套房:站长已提拔调到西藏某营级站任职,新任站长又不愿住这房,于是我就住了进来。想想看,一个战士住套房,是站领导的待遇。他说:“行,你那儿房子宽,条件好。”

我前脚进屋,摆好午餐:红烧肉、菠萝罐头、腊肉、香肠、花生米。他后脚推门而入,披着皮大衣,先在门外抖落衣上的雪花,再从怀里摸出一瓶江津白酒,“砰”地放到办公桌上,说:“今天我们喝个痛快!”我说:“我这里有酒,你带酒干什么?”他说:“一瓶不够,今天你一瓶我一瓶,对吹!”

办公桌成了餐桌,我俩坐在藤椅上,各握一个“手榴弹”(酒瓶),轻轻一碰就开喝,你一口,我一口。猎物是狗撵出来的,话是酒喝出来的。喝了半瓶,他便主动讲了纸条事件的来龙去脉。

“兵站生活太单调,远看万年雪山,近看空寂车场;白天送水擦桌,晚上看月数星。”他说那姑娘是川东老乡,说话好听。自己在兵站已待两年,思乡心切,就想跟那来自家乡的姑娘说说家乡话,听听家乡事。“指导员骂我是流氓,我不服。那天我什么也没干!请问天底下有这样文明的流氓吗?”

我说:“毛主席早就告诉我们,言者无罪。你本可以用嘴说,可你不听毛主席的话,偏要写那个条子。写字就有错,白纸黑字就是证据。再说,别怪指导员,他没多少文化,是真怕他的兵出事啊。”

这个理由不用指导员说,我很明白,也懂:人年轻,阅历浅,过早涉及恋爱,有时会酿成意外。此刻,我给他讲了一个真实故事——也许他早有所闻。

当兵半年后的一天,一位战友走进我的办公室。我原本不认识他,他自我介绍是道孚兵站的老乡,与我同年入伍;他从战友们的讲述中知道我,就想找我聊几句心理话。他所在兵站距我站约二百公里,说到甘孜看病。他高中毕业,当兵前已交女友,可惜是地主之女。到兵站后,站领导要他同地主之女划清界限,在部队干出点名堂。前句话他听不进,后句话他当作奋斗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