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新会
战乱起
这些年，苻坚听从王猛的建议，毫不留情地镇压了一些王族至亲，但是，苻坚的叔伯、兄弟还是接二连三地谋反，制造叛乱，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王猛平定了羌人首领敛岐的叛乱，紧接着苻秦宗室又发生了一系列叛乱。
话说打败了敛岐残部之后，苻坚犒赏三军，众人得了赏钱，大都去喝花酒，听酸曲。窦滔却因为岳父被贬而郁郁不乐。他抱着乌铁重剑，躲在一旁，细细摩挲着香囊，喃喃自语道：“苏蕙贤妻……”身边老行伍笑话窦滔说：“谁没有妻子儿女，咱们干的是提着脑袋的事儿，今日有酒今日醉，能受活一天就受活一天吧！说不准明日咱这脑袋就搬家了。”窦滔不理他们，托人将赏赐之物和书信赶紧送回家中。
窦滔孤独烦闷，本想回乡探亲，却被划拨到了姚苌的帐下。窦滔赶紧又修书一封，告知家人此事。苏蕙接到信后，心中不安，立即写信请求王猛庇护窦滔。
窦滔到了姚苌账下，事事小心翼翼，日夜有所提防，没想到姚苌对他非常器重，专门调拨了一队骑兵归他管辖。自此，窦滔日日早出晚归，操练兵马。这支骑兵原是姚苌亲手调教出来的，全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个个骁勇异常。窦滔资历尚浅，便让将领们按照往日的法子训练士兵，他在一旁默默观看，仔细揣摩，从不懈怠。骑兵们每人配备两匹战马，一匹作战时骑行，一匹随军备用。这些战马都有编号，被主人驯服后便十分忠诚，很多都在战场上救过主人性命。骑兵们剽悍强壮，大大咧咧，饲养起马匹来却格外细致周到。窦滔对自己的坐骑也是非常用心，每天傍晚都要亲自牵着马匹去河边饮水。暮色四合，马儿打着响鼻在水中畅饮，窦滔的心飘得很远很远，不一会儿就飞回了家乡，看到了蕙儿、爷爷和娘……
安宁的日子没过多久，突然传来了王猛病重的风声，将士们都在私下里说没有了王猛，天下必定大乱。王猛患病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光军心动摇，一些受过王猛打压的残兵游勇又趁机四处烧杀抢掠。每天，军中都谣传着各种小道消息，窦滔加紧操练士兵，命令部下做好随时出征的准备。
一日，窦滔接到战报，燕的残渣余孽来犯，姚苌亲率主力，正面迎战，命他和姚兴等人从东西两边包抄敌人。窦滔得令之后，立即传令训话，众人披挂上马，准备大战一场。可是，到了半路，窦滔望见前面是一条峡谷，便找来向导问话，得知谷内道路崎岖难行，两边林木茂盛，恐有伏兵。窦滔正在迟疑，怀里的乌铁重剑突然嗡嗡作响，他情知不妙，下命人马躲入林中，一部分守住山谷入口，一部分绕道山谷出口处。安排妥当，乌铁重剑依然响个不停，窦滔知道遇上了强敌，自己一千多人的骑兵根本抵挡不了多久，急得赶紧命人向姚苌求援。
当敌军的三万余人，大摇大摆地走出谷口，窦滔一声令下，手挥宝剑，带头冲向敌军阵中。敌军的探子侦查过这一带，明明没有姚苌人马，这支骑兵莫非是天降神兵？乘着敌军分神之际，窦滔的人马已经砍了几十颗人头。对方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仗着人多势众，立即排兵布阵，准备射杀骑兵。窦滔的部下个个骁勇善战，可不给敌军任何可乘之机，他们纵马扬鞭，横冲直撞，以一当百，杀得敌军四处溃逃。这真是一场恶战，双方杀得天昏地暗，鲜血飞溅，混战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天色已晚，仍然不分胜负。窦滔的人马寡不敌众，渐渐体力不支，招架不住。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姚苌的援军来了，窦滔等人信心倍增，又一次投入了战斗。
后来，窦滔才知道自己真的遇上了敌军的主力，如果误入山谷，一千多兵马必然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了。多亏了这把乌铁重剑的护佑，要不然自己就永远见不到蕙儿了……尽管窦滔非常小心，但是关于乌铁重剑的秘密还是传开了。有士兵经常在窗外偷窥，看窦滔是不是晚上抱着剑睡觉。
窦滔首战告捷，姚苌对他越发青睐有加。苻坚却突然下令将窦滔调遣到了邓羌的军营。
窦滔千里迢迢到了邓羌营里没几天，就听到了王猛去世的噩耗，将士们都不相信，但是很快天王传令，三军皆缟素，为国相守丧。众人才知道汉人的天塌了，国相真的猝然离世了。王猛声誉隆重，他离世的噩耗传开以后，军中一片哭声。王猛平日里训练士兵虽然严苛，但行军打仗时与将士同甘共苦，冲锋陷阵时英勇无比，指挥作战时更是果断镇定，将士们念起他的种种好处，都说王大人是受朝中小人排挤，忧虑难平，才英年早逝的。他们感叹着好人不长寿，密谋着要替王大人报仇雪恨。
自古才命两相妨，庸人多厚福。王猛猝然而逝，窦滔心中凄然。邓羌时任并州牧、尚书左仆射，性情豪爽，待窦滔如自家子弟，十分随和。将士们都称赞邓羌豪勇盖世，善用计谋。邓羌初次进击羌人酋长姚襄时，设计激怒敌军，然后诈败，诱敌深入，见机击斩号称胜过孙策的姚襄。姚襄死后，其弟姚苌投诚苻秦，发誓不再与秦争夺天下。后来，邓羌随苻坚平并州张平，与猛将张蚝交锋，又以计擒之，后来两人成为挚友，并称为可与关羽张飞媲美的“万人敌”。邓羌后任御史中丞，与王猛联手整肃长安法纪，他们不畏豪强，执法严明，数旬之间，斩杀罢免皇亲贵戚二十余人，于是首都长安大治。苻坚经常赞叹道：“我现在才知道天下有法，天子尊贵！”“五公之乱”时，邓羌平刘卫辰部、苻柳等之乱，屡建奇功。邓羌身经百战，军功卓著，与王猛攻燕时，虽然闹了战前求封的笑话，但打起仗来毫不含糊，他与张蚝、徐成等策马持矛，突入燕军营中，大破慕容评十余万人。邓羌不仅能征善战，还精通兵法，故而苻坚命他教授庶长子苻丕兵法。
王猛辞世，邓羌亦悲痛万分。他时常在将士面前提起国相善于识人、赏罚分明、有才必任的种种好处。王猛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理，生怕贤臣遭嫉，所以处处关照贤才。符融聪辩明慧，文武双全，善断疑案，他曾因有小过而局促不安，王猛赦而不问，对他信任如初。苻坚也因此而改变了对弟弟的态度。窦滔在邓羌身边耳濡目染，益发对王猛敬重有加，也领悟到了许多用兵打仗之道。
这一年多来，苏蕙和秦国的老百姓天天担惊受怕，夜不成寐。与将士们在前线冲锋陷阵、出生入死相比较，苏蕙觉得自己受的这点苦实在算不了什么。凡是家里有当兵打仗的，家人天天都去法门寺烧香拜佛，祈求亲人平安归来。窦府在法门寺后面，足不出户就可闻到香火气味，听到钟鼓声响，每天早晚，苏蕙都带着禾苗去寺里烧香，希望佛祖保佑窦滔安然无恙。
窦滔虽然英勇善战，但是在强手如林的秦国大军之中，犹如一滴水投入了海洋，时常音讯全无。直到战争结束之后，苻坚论功行赏，苏蕙和家乡父老才知道窦滔在军中献计献策，屡建奇功，已被封赏为秦州刺史。
苏蕙有所不知，这次战争中，吕光也立下了赫赫战功，与窦滔一起被视为天王的新左臂右膀。姚苌和姚兴父子对他们恨之入骨，一直想寻找机会除去他们。上次，姚苌建议苻坚派吕光出使西域，被吕婆楼和王猛阻拦，不知这次，姚苌又要想出什么新花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