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铜胜

　　在路上，常能遇到一个熟人，这和我们每天经过同一条道路，相近的时间点有关，也算是彼此之间的一种缘分吧。我们经常碰面，大多是在路上，我在散步，他骑着自行车从我身边经过，是去上班，或是在下班的路上。有时他在经过我身边时，会放慢车速，跟我打声招呼，有时只是远远地招个手，或是冲我笑笑，我也以同样的方式和他打着招呼，或是大声地说句问候的话，仅此而已。我们虽然熟悉，但交往并不多，彼此在一起谈话的机会也很少，只知道他在一家工厂上班，三班倒，在路上遇见他的时候，我大概能知道他是去上班，还是正下班回来，其余的就所知不多了。

　　今天早上，他在路过我身边时，将车停了下来，跟我寒暄了几句，然后问我，今年的桂花怎么还没开呢。我没想到他会问我这个问题，一直觉得他在工厂上班，应该是忙碌而辛苦的，怎么会突然问我这样的问题呢。我愣了一下，想了想，然后对他说，今年秋天的气温比往年要高，到现在也降不下来，桂花开花要等到气温降下来以后，持续几天时间，最好能下一场秋雨，花就会开了。我不知道他是否能理解气温和桂花开花之间的联系，却听到他说，难怪现在只能看到桂花树上小小的花芽，大概也快要开了吧。我点点头，应该快要开了。他大概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说完就招招手骑着车走了。来去匆匆之间，他发现了此时的桂花未开，虽然他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而我，是知道桂花花期与气温之间的关系的，却不知道今年中秋早就过了，桂花还迟迟未开。

　　他走了以后，我仍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路边的几棵桂花树，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触动。这段时间，因为一些琐事，一直搅扰得自己心神不宁，好像也不能集中精力去做一些想做的事了，更谈不上有多少心思去关心桂花是否开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有着一些烦心的事，或许有，或许没有。哪个人没有自己的烦心事呢，而他注意到了这个秋天桂花的迟开，并在寻找其中的原因。而我呢，对于桂花是否开放，好像是漠然的，好像我对于节气的关注，带有某种虚假的意图在里面。

　　这几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比较注意节气变化的，总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或者说更在意自己的某些体验，也一直认为，这样可以让简单、寻常的生活变得丰富、有趣一些，可能还是因为不想错过随时可见的些微的美好。可是在这个秋天里，因为一些琐事，我还是没有发现到桂花的迟开，想来都觉得有些羞惭。

　　是他的一句问话，让我注意到路边的那几棵桂花树。我走近那几棵桂花树，看到它们青翠的叶间，已经萌动着小小的花芽了，也许只需要几天的降温过程，那些花芽就能开出碎小的桂花来。那几棵桂花树，是金桂、丹桂和银桂。我记得去年它们开花的样子，数不清金黄、丹红和淡黄而白的细小花朵，缀满枝头，在那几棵桂花树周围，桂花的浓香氤氲，走近那几棵桂花树时，抬头看花，低头嗅香，更是别有一番意味。秋天里，如果没有那些桂花开，便少了一种风情，而我在这个秋天里，却没有发现桂花未开的秘密，是疏忽，还是迟钝。

　　相比之下，我比他要闲一点，我们在路上相遇时，我的步子是悠然的，而他总是匆匆地赶着路。可他心中的桂花，也许将要开了，而我心中的那些桂花呢，它们会在几时开呢。即便是开了，我能否及时发现它们，我能盼着等着桂花开吗。我会不会因其他的一些事情，而错过今年的桂花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