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子
“旅长你说我这是为了什么?是你在女土司的酒里放了药,我是从来也没有同意这么干的,可女土司却以为我参与主谋了这件事。现在你又把女土司软禁起来,女土司会认为是为了我杨泽贤,康北所有的人也会认为是为了我杨泽贤,现在我杨泽贤是武装逼婚,这个千古罪名我在天下人面前怎么背得起呀?”
章镇中呵呵笑了说:“泽贤哪,我看你不是在乎天下人怎么说,而是在乎女土司怎么样想吧?认真地讲倒是你误了我,其实软禁女土司的事是不该发生的,那天你要是听我的话,现在不就是土司家的女婿了吗?女土司可以好好地过日子,我们也就用不着软禁她,你我也不会今天在这风雪里行军啊。”
“旅长,要真的那样,我不就真成了千古罪人了吗?”
“什么千古罪人,从古至今阵前招亲的事多得很,武侠小说里这样的故事多得是,比如《水浒传》里的王英与扈三娘,还有……”
“那是什么时代了?旅长,那是不文明的举动,现在是要犯法的。”
“我们这里没有法,就是有法也不能依!我们西康只有术,你知道什么是术吗?就是取得成功的手段。”
“省主席不是也不同意对女土司采取强迫手段的吗。”
“哈哈,泽贤,我早就告诉你了,你真是一个书呆子,莫非上战场的时候怎么打,先瞄准谁?什么时候开枪?都要请示军长吗?女土司这样的事你要请示军长,这明明是拿难题给军长做嘛,军长怎么能表态让我们那样干呢?这不是授人以口实吗?等到我们把事情干成功了,军长是不会开腔的。杨团长,你还年轻,这官场里的许多奥妙你还没有悟到。”
“旅长,你的术就是牺牲我的声誉来做你想做的事。”
张镇中没有作正面回答,却望着满天飞雪说:“你看在这茫茫大雪之中,你我这样戎马倥偬是为了什么呀?为了事业,为了公名。要说牺牲,我章镇中也是在牺牲呀,你现在不是说这一切都是我要干的吗?我也不是背着这个罪名的吗?你以为我想这样干吗?我不想这样干,可是谁叫我们吃了这碗饭?我们有责任对军长的事业负责,康北的安定是我们的目的,为军长完整地保住西康是我们的职责,也许有时候是要伤害自己的利益,可是我们得顾全大局。将士用命,‘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功是要付出代价的,包括你我的任何利益。”
杨泽贤知道自己是秀才碰到兵,有理讲不清,于是一路上缄口不言。章镇中讲什么他只听着,并不答话,章镇中知道杨泽贤心中不悦,也不把杨泽贤的态度放在心上。
从天堂到地狱
女土司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豪华的卧室已显得十分空落,连戴季陶送的那一个大瓷瓶也让他们收了起来,连佩在腰间的银质小刀也被取了去,还说是为了女土司的安全。
从清末民国以来,霍尔家的家业已经遭遇到几次打击,弄得不好,这将是最严重的一次,难道霍尔家的气数就这样尽了吗?难道我格桑曲珍就这样栽在八一五团手中了吗?赵尔丰改土归流时也曾收了霍尔家的财产田地,贬为平民,可那时候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跟着来了民国,霍尔家的势力得到了全面发展,在她手里达到了空前兴旺的境地。
她未成人的时候曾失去过,那还不是权利,那仅仅是她作为一个土司家的公主失去了地位,与那些差民的子女一样地生活,在草地里打滚,曾经把牛粪弄得满脸,这些对她来说只是短暂的一瞬。因为她还是一个孩子,因为她还没有得到过,她没有失落感。然而现在不是,现在是她已得到了,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她得到了太多。从权力到地位,康北最大的土司,刘文辉的干女儿,藏族女性中的佼佼者,连民国元老戴季陶也垂青于她,头上的光环那样的辉煌,她的人生真可谓是如日中天,到了顶峰。
人可以承受未曾拥有时的一切苦难,却不能承受失去的痛苦,得而复失是一种太鲜明的比较和反差,从这个意义上讲失去是最大的痛苦。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