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伊秀丽 发源于辽河流域的慕容鲜卑,距今天已经十分遥远了,遥远到只有文学作品中还能闪现出一点点模糊的影子。翻阅古史典籍,有关慕容鲜卑的记载,也是寥寥数笔,如同汪洋大海中的一捧水,一叶舟。可是在一千七百多年前,慕容家族的铁蹄曾踏遍黄淮以北的广大地区,与东晋、前秦成三足鼎立之势。立国已经七百多年的夫余国,是当时东北松嫩平原上最大最强最富足的国家,可是在慕容鲜卑人一次次摧枯拉朽般的横扫涤荡下,耗尽了最后一丝精气。那时候的慕容鲜卑,马啸旌飘,气吞山河,所向披靡。然而,在中华民族的历史长河中,许多古老民族只是一闪而过,如同流星划过夜空。在那遥远的年代,鲜卑人就像夜空中的飞蛾,一次次扑向中原,投向光明,又一次次被汉民族和汉文化所消融、所吸纳。一千多年来,历史的演绎中早已经不见了鲜卑人的踪影,他们似乎变成了一个符号,一个谜团,一个传说,又似乎总是飘忽在我们的眼前。 在青海,我偶然发现了慕容鲜卑人留下的踪迹。那是从一种文化上的认同开始的。 在西宁市的一个展览馆里,陈列着种类繁多的土族刺绣,有腰带、钱褡、烟袋、帽檐、枕头顶等,图案都是飞鸟走兽、花卉草木、吉祥图腾;五彩斑斓,巧夺天工。青海的朋友介绍说,土族是“刺绣之乡”,刺绣的方法很多,有平绣、盘绣、网绣等。我仔细观看,只见绣工细密、线条紧凑,图案抽象、写意、稚拙,竟有些像东北农村的手工刺绣,尤其是那个枕头顶,跟我的藏品十分相像。再看针法,忽然发现,这种圈套圈的绣法很特别,跟我母亲的刺绣风格极其相似。 这种发现让我十分疑惑,我的老家在辽东,这里是青海。东北到西北,遥遥数千里,会有什么连带关系吗? 我把疑惑告诉了朋友,他听了,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他说,有专家考证,土族人一千多年前,来自于东北,有些相似之处是难免的。是两晋时期西迁的鲜卑人吐谷浑?我蓦然醒悟。 在青海省东北部,祁连山之余脉南麓,西宁市北行三十公里,有一片碧绿万顷的土地,那就是互助土族自治县。在一个民俗村里,我们首先被请到屋里的炕上,围着炕桌团团坐下。炕桌上摆着的各种蒸煮和油炸食品,如土豆、馒头、烙饼灯,与东北人的吃法别无二致。只是青稞酒及敬酒的方式,与东北相差甚远,却更多滴显示出马上民族的遗风。 《青海日报》的朋友被拉到屋外装扮新郎,一场“婚礼”即将开始。只见朋友被阿姑(姑娘)们按着,套上花花绿绿的衣裤,用锅灰在脸上横七竖八地抹上皱纹和胡子,用胭脂画上红脸蛋,头上被揪出个朝天辫,然后拿出大烟袋和拐棍来,把“新郎”全副武装上。此时人们早已经笑得两腮酸疼,而“新郎”却怡然自得,还不时弄出些花样,把阿姑们逗得笑弯了腰。在婚礼上戏谑、挖苦、嘲弄、丑化新郎,是土族人的风俗,以显示女方的尊贵。他们在婚礼进行中,又唱又跳,又说又闹,那种诙谐幽默、富有戏剧性的热烈场面,很像东北的“二人转”,只是,他们更随意,更率真,更豪放,更便于参与和运动。 看过很多这样的旅游节目,只是这一次,能够让你无拘无束、开怀大笑。 或许是游牧民族的基因和鲜卑人得血脉,让他们的乐观品性具有超强的穿透力吧。 一个族群的繁衍,既反映了历史的承接,也说明了精神的延续。 史书上记载的第一个鲜卑人,曾在公元前一000年的某一天,前去参加周成王召开的诸侯盟会,因为他的族群过于弱小,不被周王和各位诸侯看在眼里,所以,就只能站在一旁帮着看管祭神用的火堆。就是这个看火堆的鲜卑人的后裔,在天苍苍、野茫茫的蒙古大草原,在峰峦叠嶂的大兴安岭,经历了若干年、无数次族群的嬗变,终于整合成为具有超前能量的部族,他们雄姿勃发地从大漠深处、从高山密林中走出来,刀光剑影,纵横捭阖,展开了长达几个世纪的角逐和冲突。在魏晋南北朝,五胡十六国,也就是中国历史上政权更迭空前混乱、民族交流空前活跃、割据战争空前频繁的时代,他们作为五胡中的一支,前赴后继,逐鹿中原,先后建立了前燕、后燕、西燕、南燕、北魏、北周政权,控制中国北方长达两百余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