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全富

从丹巴县城逆小金川河而行，车行26公里便来到寺院的所在地——丹巴县半扇门乡喇嘛寺村，曲登沙寺是丹巴县乃至于整个藏区有名的寺院之一，下临小金川河，背靠四达乌山。原来在小金川河上有一条铁索桥将两岸紧紧相连，当时桥面全由当地居民自己捐赠木板铺垫而成，木板风吹日晒化为腐朽，人踩在上面咔咔作响，有些木板不堪重物的压力断落到河里，瞬间被漩涡卷到了水底。而今天堑变通途，一座水泥浇筑的石拱桥横跨两岸。

很久以前我就有到曲登沙寺一游之心，去亲身感受一下其雄奇伟岸，然而因琐事的羁绊，只好一次次作罢，遂对此渐渐淡忘。曾几何时，重拾起闲云野鹤的心，在一个阳光普照的日子里，终于梦想成真，与民院研究藏学的凌教授一起来到寺院所在地。从远处观望，曲登沙寺修建在一突起的山崖上，下临奔腾不息的小金川河，寺院两侧山势逐渐趋缓，目之所及是小金谷中高低起伏肥沃的土地，寺院背后是巍峨耸立的四达乌山，整座山形如同一只矫健的雄鹰展开羽翅腾空欲飞。相传一位在布达拉宫学习佛法的高僧将布达拉宫刻在萝卜之上，学成归来之后将其带回嘉绒藏地，回到小金谷后因萝卜脱水干瘪了不少，所以该寺修建完毕后与布达拉宫相比外形酷似但比列却缩小了很多。从公路出发，跨过小金川河，沿着蜿蜒崎岖的盘山小路缓步而行，道路全由大小不一的石板铺垫而成，路宽约两米左右，两侧是居民的房屋，路旁还残存着古建筑遗留的石砌断壁残垣，仿佛在无声的诉说着历史变迁所带来的累累伤痕。走到正殿下，左右都有两条宽约3米的石阶直通正门，你可以根据自己所信仰的教派而自行选择路线（黄教黑教之分）。沿着石阶缓步而上，来到寺院的大门口，曲登沙寺的大门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两根原木矗立在两旁，上面有能工巧匠雕刻的飞天图案，飘逸的衣带，环绕的云雾衬托出一个神秘莫测的世界。进入木门，映入眼帘的是数百平方米用石板铺垫的坝子和雄伟的大殿，门两侧是供僧人居住的禅房，有几个僧人坐在门前翻看着佛经，或高声诵读，或只见其嘴唇微动而不闻其声；据寺管会主任介绍，现该寺有僧人20人，平时都在各自的村庄中为人们念经祈福，每年这里举办大型佛事活动时才又聚在一起。

大殿前的空地上零零星星的几位香客静默地忙着烧香许愿。曲登沙寺给人的感觉就是庄重和空旷。在坝子的边上有一高约两米的石碑，正面用阳文雕刻着建寺时土著居民布施功德的记载，有的是几石粮食，有的是碎银几两，不一而足，其背面的文字已被铲除，经寺里僧人介绍，原来这上面用藏汉文雕刻着建寺的历史，可惜在文化大革命时被铲除了，刻上了红星。走过大坝，又需拾阶而上，大殿正门两旁的墙壁上画着四大天王的佛像，那狰狞的面孔让人不寒而栗。大殿的正门也是由原木加工而成，雕刻着一串串几可乱真的佛珠。门上挂着厚厚的布帘，掀开布帘，正殿内飘出淡淡的酥油清香味，那是千年灯日夜不停的燃烧着酥油而带来的香味，殿里供奉着释迦牟尼佛像，慈祥的面孔，垂肩的双耳，端庄的举止，让人情不自禁双手合十，匍匐在地。释迦牟尼佛像两侧供奉着许多嘉绒民间的佛神。寺庙内还保存着600年前绘制的壁画，相传每画一笔都要念诵经文很多遍，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经过22年才绘制成功，因此这幅壁画弥足珍贵，文革期间墙的四壁被涂上厚厚的黄泥，直到改革开放之后才洗去黄泥重见天日，然而已有不少被损坏。为了使壁画恢复原貌，也聘请过藏区一些知名的唐卡绘画大师前来修复，当他们站在壁画前时，竟然觉得无从下笔，为壁画的精湛技艺深深的折服，只好作罢。

曲登沙寺始建于公元1415年，是宗喀巴大师的大弟子察柯堪钦、昂旺扎巴受大师派遣，在嘉绒地区修建108座白塔（上图就是在原址重修的白塔），该寺便是为维护白塔而修建的寺庙之一，属藏区第107个寺庙，取名为“曲登沙寺”，意为“白塔寺”，因地处半扇门乡喇嘛寺村，也称小金喇嘛寺。清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前属苯波教寺庙，时有喇嘛400余人。1747年（清乾隆十二年），丹巴及金川境内的土司之间争权夺利，大金川土司沙罗奔起兵攻掠革布什扎及明正两土司边境地，清政府任命四川巡抚纪山派兵弹压，反而被沙罗奔利用天时地利所败，后纪山改用以碉围碉的战术才迫使沙罗奔投降，清政府仍让其担任土司一职。莎罗奔病死之后，其孙索诺木于乾隆三十六年（公元1771年）诱杀革布什札土司官，公开与清政府为敌，朝廷派出大批军队，于清乾隆四十一年二月平定索诺木之乱，战后，清廷决定改土归流，废除大小金川土司制度，设厅委派官员，又置重兵镇守，加强对该地区的管辖。在当时神权统治时期，大金川著名的苯波教雍忠拉顶寺为了自己的利益，全力维护大小金川及整个嘉绒藏族地区，金川土司兵员匮乏时雍忠拉顶寺及苯波教各寺庙各派出大量身强力壮的僧兵参加抵抗清军的战斗，而且还召集嘉绒藏区所有的苯波教寺庙喇嘛用恶毒的咒语诅咒清政府。当清军平定叛乱之后，对大小金川境内的所有苯波教寺庙进行了彻底的毁坏，曲登沙寺也未能幸免，在乾隆三十六年间被捣毁，从此一蹶不振。清道光九年（1829年）由宅垄屯守备主持全屯百姓集资投工投劳，于旧址重新修建并改宗黄教（格鲁派）。那时小金谷里的土著居民都开始信奉黄教，以家族里有人为僧而荣，不远千里到布达拉宫求学佛经，学成归来之后便在该寺落发为僧。在寺庙后分到一块宅基地，自行修建以供居住。在该寺后，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僧人住房，一直延伸到半山腰上。据老人们讲，在距该寺一里地，原来有一条繁华的喇嘛寺街，后因山体滑坡将整个街道埋藏地下，无一人幸免。当时喇嘛寺街上商铺林立，过往行商都要在此歇脚打尖，每年的曲登沙寺大法会，人们会相约到这里跳起锅庄欢庆佛的诞生，当跳到《寺庙颂》这曲锅庄时，突然间舞者们忽作鸟兽散，一群一心向佛的青年人挣脱父母亲的双手，背着背架（一种用四根木棒夹着行李可以背在背上的用具），快步沿小金川河边的小路跑去，霎时间呼儿唤女之声响彻河谷两岸，其间也间杂着亲人悲愤欲绝的痛哭声。这群青年人此时是决不能往后看的，不然他们就不能平安的到达布达拉宫。在路途中这群青年人相依为命，饥餐露宿，历尽千辛万苦。很多求经的人要么客死他乡，要么就在半路安家落户，只有少数意志坚强的人来到布达拉宫学成归来，成为由俗人顶礼膜拜的得道高僧。

曲登沙寺的附属建筑在文革期间被彻底毁坏，寺庙里的珍贵文物也消失殆尽，门口的一对石狮也没能幸免，被推到了喇嘛寺桥底的深渊里，只留下一对石质的四方底座。八十年代国家先后补助维修款1.47万元，进行修复，现在正殿、偏殿、转经房等都修茸一新，茶房可供800多人同时休息、论经布道。站在大殿之上你还可以欣赏到小金河谷两岸的美景，前有高耸入云、藏寨遍布的腊月山，左右可俯瞰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小金川河，在寂静之中聆听僧人的诵经声，手扶布满青苔的房檐，此情此景会让你告别喧嚣的都市，灵魂会得到一次彻底的洗涤，会发出思古之幽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