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第一版）

当年，给我们工作组配来的藏族小翻译登村降错报到时，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他披着一身老羊皮。我到县城用六尺布票扯了六尺蓝色平布，每尺四角二分五厘。我将布折成四叠，比照自己的军裤裁剪，用我那笨拙的手，长针短线给他缝制了一条穿“鸡肠带”的裤子，却成了他去县城开会的“礼服”。我们同席而卧亲如兄弟。当工作组撤离时，他来车站送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地流泪，往我衣服口袋里塞了五元钱。要知道当时地方工作组成员每月三十元左右。38年后，我去找他时，得知他几年前因病去世，真让人伤感！

38年后，我重返炉霍，藏族兄弟还给我讲了两件事。

——当年的一天，我们正准备吃午饭，小晋巴三兄弟突然来到我们帐篷。小晋巴和我同岁，大兄弟十多岁，小兄弟只有几岁。既然来了，就一道吃，可饭已经分到了大家的碗里，怎么办？我们又进行了再分配。因而小晋巴三兄弟也同样分得一份有盐无味的饭菜。这一小事我早已忘记，但晋巴兄弟却牢记了38年。得知我去他家，正在印度留学的小兄弟专门打来电话嘱咐哥哥，“一定要把我们接待好，把家里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

——在当年一个漆黑的夜晚，一个藏胞来到我帐篷边高喊“救命！”我一看，这不是本村那个富农吗？他对我讲，民兵排长扎××家的狗不见了，硬说是他杀了，要他抵命！因此往死里打，只有求解放军保护了。面对这可能发生的恶劣后果，工作组必须承担起责任！狗肉好吃，能填肚子，但我们不能为了一条狗而互相残杀，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我毫不犹豫地跟扎××说，“狗是我杀的”，避免了事态的恶化。两年前，我在小晋巴家探望乡亲们时，当年的那个“富农”也闻讯赶来想见上一面，但到了小晋巴的家门，又不敢进屋，只是远远地看了我一眼就默默地走了。过后，他们才将此事告诉我。由于时间仓促，我也没再约见他。至今想起，深感不安！

1974年初，工作组撤离时，藏族同胞在生活极为困难的情况下还杀牛款待我们。工作组用结余的大米换了20斤青稞。喝着自酿的青稞酒，吃着烤牛肉，全队的藏族兄弟姐妹们围着帐篷载歌载舞，尽情地唱啊跳啊，久久不愿离去。我们在县城候车一晚。临行的早晨，天还未亮，只听见我们所住旅店的简易木板门在吱吱作响。我翻身起床，打开房门，只见贫协组长申吉等三个老阿妈提着一瓶5磅带孔的铁壳水瓶，里面装着鲜牛奶。阿妈们叫我快趁热把它喝了。望着她们那沧桑而慈祥的面容，喝着热气腾腾略带甜味的牛奶，我的热泪禁不住往下流。不知她们多早就要起床，挤奶、熬煮、加糖，翻山越岭、步行到县城。这一深情厚意永生难忘。别了，我亲爱的阿妈们！别了，我亲爱的藏族兄弟姐妹们！“我会常来看你们的。”谁知这一别就是38年。为了实现这一夙愿和承诺，才有了两年前我携祖孙三代的炉霍之行。当我和家人踏上故土时，才得知当年的申吉阿妈已经离世。可喜的是工作组成员尼玛成了她家的上门女婿，而今尼玛家儿孙满堂，颐养天年，家庭幸福！

炉霍巨变，我的藏族兄弟姐妹们家家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使我倍感欣慰！

炉霍，我的第二故乡，我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和牵挂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