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闯/诗歌选

第一章 空间的碎片

日落

村子里的灯

一盏一盏都亮了

日落之前

有人看见洋火和教堂

看见一沓纸币在深夜

和银子金矿一起开会

渴望龙床和龙椅的人

想着妃子们

成群的鱼在梦中尾随而至

村子里的灯

一盏一盏都灭了

野兽在逃亡

穿虎皮大衣的人

剥开桔子一样柔软的石头

黄金蜜一样流淌

蜂拥而上

我们 一头头熊

舔舐带刺的汁液

当日头落下

我们走进教堂

这无瓦的房子

多么安静

吃完陈年的腊肉

我们就哭了

演出

在虎皮纸上

在宣纸上

在空白的稿纸上

与牛交配的春天 是一个强奸犯

关于它的通缉令 至今还未发出

朝廷灭亡了

捕快死了

害羞的骡子驮着断简残篇

它搞不清

自己是驴子还是马

坝子里的人们喊着

出来溜溜 出来溜溜

筷子碰响瓷碗

米缸早就空了

人们等着看演出

咒语

草一茬一茬绿

风一阵阵吹

牧童是个跛子

他手中破碎的笛孔已不长眼睛

当梦在镰刀上滑过弧形的锋刃

一粒种子有蜇人的刺

明天是什么日子

老黄历上写满咒语

念咒的就是我父亲

他小声说着

明天是明天

衰老

鸽群在远方

灯光下我叠一只纸鹤

在黎明的灶火中焚烧

多少天了

鹰盘旋头顶

腐蚀的气味

一圈一圈爬上眼睑

还没到落雪的日子

衰老就已纷纷扬扬

当祖父的锄头

不再是权杖

苦痛的怀孕

苦痛的泥巴张着嘴

我们扛着

扛着与祖父有关的

一把白须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