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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8月5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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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岭镇
2012-08-05

■ 贺先枣

导 读 “假洋汉儿”是个单身,但镇上的人也还记得,“假洋汉儿”有一回也几乎有过做丈夫的机会,可惜他没有抓住。在离“假洋汉儿”的小摊不远的地方,“周皮匠”也守着自己的皮匠摊为人修补破鞋。他对这件事最清楚。只是“周皮匠”为人厚道,不愿把人家不想说的事老是挂在嘴边。不过,想听稀奇的人总有办法让“周皮匠”开口,也是因为“周皮匠”老实,只要在“周皮匠”面前故意乱说,“周皮匠”就忍不住来纠正这些话中的失真的地方,套他的话容易。

围在“阿佳婆婆”身边的人们听到这个消息,散开了,便四下对自己的邻居、朋友们说这件事,才一下午时间,几乎全镇的人都晓得了,“阿佳婆婆”的男人要来接她们娘儿三个走了,那个欧阳长生在那边发了大财,还没有忘记自己在雪岭镇上的妻子女儿,是个男人,不容易啊!

人们就都在等,等那一天欧阳长生被随从前呼后拥、高头大马地走来,然后骡马成群地把“阿佳婆婆”娘儿三人接走。那一天当真来了,却没有啥子随从前呼后拥,也没有高头大马。虽然看上去仍旧精神,但还是已见苍老的欧阳长生同一个伙计一路,走路走进了镇上。把那娘儿三个接走时,也只有三匹驮马,欧阳长生和那个伙计仍然是步行。在街头围观的人们突然发现,那个在马背上的“阿佳婆婆”并不见老,她的两个女儿漂亮,她自己也一点都不丑,镇上的人们就想,怎么就把这样年轻的一个人称为了“婆婆”了?

镇上的人都把外国人称为“洋汉儿”。在离“品涛”茶楼不远的街头转角处,一年四季都有一个修理破伞、修补破锅、破盆、修配钥匙的小摊,摊主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他自称姓单,镇上不识字的人就奇怪,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个奇怪的姓氏。虽不明就里,还居然红口白牙的说:“那么样一个大汉也被‘骟’了,好笑人。”有识得几个字的人也纳闷,明明是念个“单”字,又去读个“骟”字的音。这位大汉全名单得禄,皮肤白净,鹰鼻深目,一头黄发,连腮络耳胡,一脸凶相。殊不知,这大汉却又是脾气最好不过的一个人,他那模样有点像是个外国人,镇上人也不知从何时起也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叫他“假洋汉儿”,就是冲着他那长相来的。

镇上的小孩儿常围着他,看他把那些破锅、破盆敲得叮当、叮当直响。冬天里,北风吹得冰冻三尺,街上行人极少,“假洋汉儿”身边就有一个小小的火炉,那是用来把一些东西熬化了补锅、补盆子燃的火炉。小孩儿在街头疯得无聊了,都去围着那炉火,烤火其实也并不怎么在意,看“假洋汉儿”那双粗糙却灵活的手,也看“假洋汉儿”鼻尖上吊着的一滴鼻涕。那一滴鼻涕看着、看着就要掉下去了,“假洋汉儿”猛地一吸气,鼻涕又缩了回去,而当他忙碌手里的活儿,鼻涕又悄悄地流出来,挂在鼻尖上。一天到晚,那滴鼻涕就那么反反复复地上去下来,“假洋汉儿”就是舍不得把它擦掉,也不知是珍惜时间,还是习惯了鼻尖上总得有点鼻涕才舒服。

最使小孩子们着迷的是“假洋汉儿”的那些用来修伞、修理盆、碗的工具:小小的钉锤、小小的镊子、只有巴掌长的锯子却也能把铁锯断,等等。“假洋汉儿”一转身,他们就会去摆弄那些看作是玩具的东西。见状,“假洋汉儿”吓得赶快跑来把那些东西收起来,嘴里恶狠狠地嚷道: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呢,小祖宗们!再来,再来,我就要打人了!打了,还要去找你们的娘老子!

小孩子们一哄而散,跑出几步又一齐站,齐声却毫无道理地对着他喊着:“一二一,高鼻子洋汉儿不讲理”,他把鼻涕往鼻子里一吸,接着就“嘿嘿”地笑起来。

“假洋汉儿”是个单身,但镇上的人也还记得,“假洋汉儿”有一回也几乎有过做丈夫的机会,可惜他没有抓住。在离“假洋汉儿”的小摊不远的地方,“周皮匠”也守着自己的皮匠摊为人修补破鞋。他对这件事最清楚。只是“周皮匠”为人厚道,不愿把人家不想说的事老是挂在嘴边。不过,想听稀奇的人总有办法让周皮匠开口,也是因为“周皮匠”老实,只要在“周皮匠”面前故意乱说,“周皮匠”就忍不住来纠正这些话中的失真的地方,套他的话容易。

说是那是一个小雪飞舞的傍晚,不落大雪,只飘小雪花再加上风,那天是真冷。“假洋汉儿”收好了他的小摊,正想把小炉里的残火弄灭,不防路上来了一个衣衫破烂、看不真年纪的妇人,快步走到“假洋汉儿”身前,哀求道:“大哥,快不要让那火熄灭了,留给我,明天我还您炉子……”说着,她就弯下腰去,把散落在地上的木炭碎渣捡起来,也不管“假洋汉儿”愿不愿意,就把那些木炭渣朝着快熄灭的小火炉里丢。

“假洋汉儿”那一瞬间是愣住了,但只过了很短的时间,他就顺从地把手上的小火炉交到了妇人的手里。那妇人一边道谢,一边朝还算有点避风的墙角深处急步走过去。“周皮匠”在旁边看不过去,就把自己的一把木炭捧了过去,妇人又千恩万谢,说是碰上了两个好人。

“假洋汉儿”回到自己的小木板棚房里,用一把米熬了一小锅稀饭,稀饭太清了,米汤也没浑。他平时的晚饭就是这个样了。但在今晚,“假洋汉儿”想了想,又抓出一大把玉米面来,一支手拿着筷子在米汤里搅拌,另一支手把玉米面慢慢放进去,锅里的稀饭越来越稠,到后来竟成了不能用嘴来喝,要用勺子舀才能进口的一锅吃食了。“假洋汉儿”给自己留下一碗,用块看上去还算干净的破布把小锅包起来,出门,径往街头转角处走去。

没想到,才只是煮了一锅稀饭的功夫,街上已是白茫茫的一派。雪还在下,纷纷扬扬,正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才会停。

“假洋汉儿”把小锅放在胸前,低了头急急忙忙地走,怕吃食冷了。赶到自己平时摆摊的地方,一看,那妇人正蜷缩成一团,把小火炉拥在怀里,正呻吟不已。见到这阵势,“假洋汉儿”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一摸女人的额头,知道女人受了风寒,正在发冷发热。如果在这街头露宿一夜,说不定有性命之忧。也没有多想,把女人拉到背上背了就走。

“假洋汉儿”那间小木板房并不宽敞,床不是床,桌不是桌,破旧木板做成的小凳也只两个。他把女人背了回来,先将她放在床上用厚厚的破棉被盖起来;然后慌慌张张把门带上,一溜小跑去了“同泰堂”。

“同泰堂”是镇上首屈一指的药店,店里有位颇有名气的中医,姓董,名宽浩,字远水。人称“董先生”。董先生精通阴阳,闲来无事常演绎周文王的易经八卦,据说差不多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董先生用周易预测未来之事,常常让人咋舌瞠目。据说那年,城东头的山崖上,还是正午时分竟然出现一头豹子,城中人无不仰头称奇,董老先生一不去凑热闹,挤在人丛中往山上望;二不去听什么“那头豹子是山神”一类的说法,却是呆在家里,演绎他的易经八卦。第二天的早上全镇人都知道了,董先生已经算出来:那头豹子白天出来大有深意,不久就要改朝换代了!人们先是一惊,静下心来一想也就不再惊讶。也是,人们好早就听说,有一支叫做共产党、红军的队伍正在同国民党争夺江山,而且那支队伍正在朝这边开拔,国民党几十万大军硬是拿他们没有办法。堵也堵不住,追也追不上。听说走了半个中国也没有敌手。这支队伍真的好生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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