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熊亮芬

到达波兰的第五天，在那边工作的表姐说一定要带我去看“花花小镇”。

这是一个叫做萨利派的小村子，安静的处在波兰南部古都克拉科夫西北110公里处。不像波兰其他地方被战争摧残得面目全非必须重建，这个靠近斯洛伐克的小村庄，依然保留着上个世纪初的样子。“这里的特色是家家户户用鲜花装点房子。”不要误会，是手绘的鲜花。

一进入萨利派，小镇便迫不及待地向我们展示她的多姿多彩。每栋农舍外墙上都绘满各种花朵，玫瑰、虞美人、雏菊、郁金香、常春藤和茉莉花最常见。绽放在马厩围墙上，围绕在井台上，绚丽的色彩一直蔓延到了狗舍、村桥、垃圾箱甚至路牌上，和旁边盛开的真花相互掩映，五彩斑斓。萨利派的装饰画拥有精妙的构图、清晰的轮廓以及连续的色阶，将纯朴的美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这项独特习俗来源并非像我们想的那样，是村里人独具美学眼光，而是为了解决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以前烧火产生的烟灰在墙壁上留下很多污渍，刷白墙壁也无济于事，聪明的妇女们便想出在墙上作画，用精美的花饰遮掩污渍。女人们用牛尾上的毛自制画刷，用饺子汤的油脂制作纯天然的有机颜料。如今现代化的厨房以及更好的通风设施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手绘鲜花的传统一直保留下来。于是萨利派也成为远近闻名的“花花小镇”，曾经荒凉、被遗忘的棚屋群现如今成为波兰南部的瑰宝，是波兰最具特色的小镇之一。

绵绵细雨中，车子停在路旁，一座农舍向我们敞开了欢迎的大门，二十世纪初这里曾经生活过一位巧手的农妇菲丽希亚，菲丽希亚从小便喜欢画画，通过自学，开始掌握更复杂的技艺。走进她住过的房间，墙壁、天花板到屋内的各种设施，甚至家具和餐具都绘满了花朵，色彩一直蔓延到靠垫和衣物上。1950年代，手绘鲜花这门民间技艺逐渐开始衰退，正是有了菲丽希亚这样执着痴迷的画家，才延续到今天。如今，这里成为了民俗博物馆，也成为了小镇人的骄傲。

然而，还有更让人意想不到的。镇上的小教堂外观庄重朴素，和其它地区的教堂没有两样，可是一进去，便立刻发现了不同：上帝注视着圣洁的雏菊与矢车菊争奇斗艳，十字架上的耶稣受难在“鲜花丛中”，祈祷室犹如“花房”，头顶上也同样“天花乱坠”，神父的长袍上甚至都绣满了鲜花。虽然在波兰，教会活动场所必须被十分仔细地装饰，但这般“花里胡哨”还是让人瞠目结舌。

1974年5月,当地一年中最美的月份，菲丽希亚永远离开了她钟爱的“花花世界”，但她的作品每年春天都会得到“重生”。在她去世后的第二个月，萨利派的“花卉艺术家”们为了纪念她，组成女画家协会，每年在基督圣体节期间举办绘画竞赛来庆祝这个古老传统。于是这个险些被遗忘在波兰乡间的卑微小镇，也成为独一无二的波兰传统文化地之一，被誉为波兰“第一花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