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

读完雍措的散文集《凹村》，便有想去寻找书中所描写的“凹村”的冲动。

书中的“凹村”充满的生趣，慈爱，万物有灵，村民心怀信仰又敬畏自然，环境有些恶劣但物产丰富，人们勤劳，淳朴。是一个未受世俗侵袭的山村。充满了诱惑，让人心生遐想。

熟悉雍措的人都知道，她的家乡并不叫“凹村”。她出生在大渡河畔姑咱镇对面一个叫“时济”的村庄，一个藏语音译过来的名字。 童年与少年都在这里渡过。青少年外出读书，再成为教师。后来到康定城里从事文学编辑。所生活的地方，没有一个叫“凹村”的村庄。严格说，“凹村”只是一个文学意义上的地名，但在她的人生轨迹中，出生，求学，工作，基本上都在甘孜藏族自治州的地域范围之内。那她所描写的“凹村”也应该是这一区域。寻找文学地理上的凹村，也就变成了寻找凹村写作的目的与意义了。

对照书中的描写，分地理、人文、精神三个特征来寻找大地上的“凹村”。

地理特性的村庄，用地理特征来寻找一个地方，是最简单方便，虽然只是浅表，但最快捷有效。在直接的环境描写中，全书第一篇，《风过凹村》开头就有交待：“说凹村的风之前，得说说凹村的样子。左右都是山坡，各不相同，也不对称，有高有低，有急有缓，最后殊途同归，汇集在硬板子山上……，凹村坐落在两坡之间，硬板子山之下，既像硬板子山孕育的种，又像两坡中生长出的苗。”按照这样的记录是找不到具体要求的凹村的。在甘孜境内大渡河流域，符合这样特征的村庄数不胜数。可以说，这是共性的一种交待。对比物产，“凹村”应该算是一个以耕为主的山乡村落，干燥的河谷季风气候，山村盛产樱桃，核桃，玉米，洋芋。以农耕为主，以村落的方式聚居在一起。饲养猪马牛羊鸡鹅等家畜家禽。似乎与汉地的农村没多大的区别。《母亲的土地》《夹米子树》《一片白杨林》《高原的天空》等篇中，都有着物产的文学交待，极为精彩也写出了物产与生活，但这也不足以将凹村从众多的村庄中辨别出来。

只有再从人文特性上来寻找，对比生活，文化，习俗，信仰等。《滑落到地上的日子》《听年》《名字那些事儿》《童年散记》《鹿血》等篇什，洋溢着浓浓的生活气息与独有的习俗文化。“凹村有一种说法，（年三十）这天晚上背的水叫抢头水。买水一般是晚上十二点，可时间这东西在农村里白天还可以看天空的太阳来说话，一到晚上，谁也摸不着底。我们只有听外面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多的时候，阿爸带着纸钱和三根香，背上水背，拿着点燃的火把出门了。我跟在阿爸的后面，扯着他的衣服，看着点燃的火把把我们的影子一会我变短、一会儿变长。路上遇见一些抢水的人，见面只是互相点点头，不能多说话，要不抢水就不灵了。有了阿妈的嘱咐，我自然也就安静多了。”将民俗生动而形象地呈现出来。人文特性还是无法具体定位出具体的凹村。

精神特性上的村庄，人的精神，也就是生活的那个地方的精神。从人的精神上反过来寻找与之精神相匹配的地方。这是最复杂，最难的一种方式，但如果寻找到了，就相当于在根本上找到了具有基因谱系上的村庄。《滑落到地上的日子》里对麻雀与蛇等动物的态度，《不结果的树》中对橘树及《野种》里对不结果还遮挡土的野核桃的容忍。这样的情怀在整本书中都有体现，在《从凹村寄出的信》一辑中，显得更加突出。这是作者采用给一个灵魂上的另一个我写信的方式进行精神自白式的坦露。用纯朴而本真的初心，充满了温馨孩童的视觉来表现凹村的精神。总结起来，凹村的精神体现在慈爱、敬畏万物有灵。但这种精神物质，在甘孜广袤土地上，是一种普遍的存中。

《凹村》这本书中描写的，严格说，不是一个具体村庄，而是对整个康巴地域乡村文化的一种展现。我的感受应该与作者生活工作的区域大体是一致的，即东以二郎山为界，西到折多山边的广阔的地域。是对这片土上的人事物呈现与发现。是记录，更是传颂。

《凹村》是一部文字通透，灵动，又极具张力的书。通篇传递慈善与大爱，有着春风般的温馨，和暖。是一个内心干净的人用善与爱的眼睛对世界的观察与表述。读了，让人也跟着变得纯净，安宁，并心向往之。或许，从以上的三个特性去发现与寻找凹村是一种走入歧途的方法，但文学地理上的凹村，是一个鲜花常开，牲畜兴旺，人们和善的好地方，也是理想的家园，也是雍措为我们塑造的一处灵魂栖息地。

一个人的写作，必然是从生养之地开始的，甚至是终生都是以此为写作母土。比如莫言的高密乡，李劼人的川西，沈从文的湘西，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马孔多镇，愿雍措深扎她的“凹村”，将这片土地作为自己写作的沃土，写出更多的好作品。为这里的人们塑像，立传，为他们的精神描彩添色。